top of page
Wilhelm x Marseus

竹嶺

  「又熬夜了。」口中發話,手上的西洋劍並未就此停歇,威廉給與前頭負責開路的人並非疑問而是肯定。前頭人話是聽見了,確沒有回應,手頭上武力的殺伐沒有停下,依舊俐落的斬斷來敵,從來都優雅與戾氣並存的戰鬥方式,舞動著兵器的姿態煞是好看。

  除卻兩人以外,尚有一名隊友和他們一樣機械般的重複著屠戮的動作,而作為領導的聖女之子則落在了最後一位進行著指揮的工作。一隊人馬浩浩蕩蕩推進了好長一段時間,漸感疲憊不支的聖女之子才下令稍作休息,幾人便在霧靄漫漫的湖泊邊停紮。

  得喘一口氣,一名戰士和聖女之子並肩依著一塊大石而坐,瑪爾瑟斯本想攔下警戒的差事,不料卻被威廉扯過了手腕子,半拉半拖的帶到一邊,雙肩被施予下壓力,強迫著他坐到一塊石子上,對此,聖女之子只是瞅了一眼,並未多言的默許了威廉的行為。

  適才戰鬥時,瑪爾瑟斯曾有一瞬間的恍神,不慎被魔物所傷,現在臂膀上還開著ㄧ道長長的口子,深可見骨、皮肉外翻,還爭先恐後往外奔騰的血紅,將他身上的一襲鮮紅染成了深邃,看起來十分猙獰。

 「你就不能一天不熬夜?」威廉盯著瑪爾瑟斯秀美的五官,眉頭蹙成一團。「明知道大小姐喜歡帶你出門,這樣身體怎麽撐的下去?」

  聞言,瑪爾瑟斯的表情甚是無所謂,聳了聳肩,也不怕扯到傷口,反丟了個問題給威廉:「你又能不能一天不照顧植物?」他臂上的傷因著聳動又湧了一些血色出來,惹得威廉趕緊從懷裡掏出一方巾帕子,壓在瑪爾瑟斯的傷口上,並熟練的進行簡單包紮,只是端正嚴肅的臉龐,帶上了薄薄的怒意:「你別扯開話題。」

  見著對方動怒,瑪爾瑟斯依然不願意正面迎擊對方的問題,只是神色淡然的說:「其實不必這麽麻煩,這種傷過一會兒就會自動痊癒了,這個世界總歸不會有真正的死亡。」拐著彎子,他是藉著傷告訴威廉,熬不熬夜根本無所謂,因為死不了。

  很可惜,威廉顯然對這個答案相當的不滿意,黃綠色的眼珠子滿是憤慨和不贊同的瞪著瑪爾瑟斯。雖是如此,可手上的力道並未隨著情緒起伏而加重,手勁輕柔依舊。「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啊。若是你倒下了,有人會著急困擾的。」

  這話引得瑪爾瑟斯好一陣笑:「你倒是比我還心疼。」

  「不過究竟是誰會著急困擾?你又是以誰的立場來說這句話?大小姐的,還是你自己的?」

  聽見瑪爾瑟斯拋出來的問題,威廉剎時感到有些迷茫。他是以什麼樣的角度來說這話的?就是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問題的解答,只是若是要問誰會著急困擾,自己肯定要算上一份的,不然現在怎麽會因為對方的傷而瞎生氣?也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漸漸滋長,但至少在眼下還未釐清的階段,威廉選擇忽視。「要是你倒下了,會拖累地圖進展速度,我們怎麽說也是開發地圖的第一隊,你怎麽了大小姐第一個不同意。」

  瞎扯,要是真倒了,魔女之館還有那麼多戰士可以頂替著。雖看出了話語間的破綻,瑪爾瑟斯卻沒有點破,只是一陣意味深長的笑。「不如,你來看著我吧?」

  「咦?」

  「你不是要我別再熬夜了,那便由你親自盯著呀。。」

  看著那張理直氣壯的精緻臉龐,鬼使神差的,威廉竟楞愣的點頭,同意了。

#

  威廉原以為瑪爾瑟斯只是說著尋他開心,不過他既諾了瑪爾瑟斯,出於軍人的原則,自然是不允許自己出爾反爾的。等一天上崗,威廉像個等待考試放榜的學子,懷著滿心忐忑,前去敲了瑪爾瑟斯的房門,不過多少時間,房裡的人便來應門了。

  「晚上好呀,舍監大人。」瑪爾瑟斯側身偎著房門,半是調侃的對著看上去有些意外的軍少佐。「你不會是想站在我房門前一宿吧?進來呀。」

  「呃,我還以為你這個時間會在樓頂。」還維持著敲門動作的手改為搔上頰畔,威廉略有尷尬的說:「我還是不進去了吧。很晚了,好好休息。」說罷,轉身要走,卻被瑪爾瑟斯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你還真放心,不怕你前腳剛走,我後腳就上樓,又是一夜未眠呀?」

    這麼說還真是。威廉暗自譴責了一下自己的不小心,左右張望了一下昏暗的長廊,在確定了無人經過後,才閃身進了瑪爾瑟斯的房間。這一進房,身後人心有靈犀,迅速地帶上了房門。

   僵直著身體,坐在屬於瑪爾瑟斯那張不算狹小的床畔旁,雙眼死瞪著腳下地毯上繡著的花紋不肯抬頭,直要把地上盯出個洞。伴著房間主人身上特有的氣息,那低幽的笑聲傳進威廉的耳朵裡,隨後,他感覺到身邊柔軟的床鋪子凹陷了一塊。

  「至於嗎?像是偷情怕被逮著一樣。」

  威廉一聽,抬頭就要反駁,對上那張盈滿笑意、相比女子更似美上一疇的面龐,話就梗在了喉頭,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瑪爾瑟斯見他盯著自己瞧而不答,也不惱,逕自從書架子上揀了一本精裝書籍,閱讀起來。出自於好奇,雖知不合禮數,威廉眼角的餘光還是不自覺的往瑪爾瑟斯手上的書上擱,只見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示意圖艱難晦澀,盡是些自己看不明白的天文知識,看得自己眼花撩亂的。

  「依物理概念來說,體積越大吸引力越大,使星體不會偏離軌道。」突然打破沉默的一句話,引得威廉向開口者看去。瑪爾瑟斯挪動自己的身體靠近威廉,將那本厚重的精裝書擺在兩人之間,褪去了白絲手套而依然白皙細緻的纖纖細指,就指在了頁面上的行星圖上講解起來。

  那一夜,瑪爾瑟斯講了很多天體運行、星座的典故,他的口才絕屬上等,手口並用,以比書本上淺顯易懂的多的詞句組織,給威廉科普了一回。

#

    從那夜之後,威廉每日夜晚都會準時到瑪爾瑟斯的房門前報到,他總說是為了監督瑪爾瑟斯早些入睡,第二日才不致於恍神出錯,實際上是被瑪爾瑟斯所傳述的故事折服,更是貪戀的那睡前的一點溫馨,像個心智未熟的稚童,日日只盼著更多更多的稅前故事。威廉相信他所想的這些事,睿智如瑪爾瑟斯肯定是知曉的,只是兩人都絕口不提,而瑪爾瑟斯,還是會在子時午夜,為自己敞開房門,側著身子,帶著讓威廉悸動不已的風情一笑,迎接他的到來。

  不少戰士總打趣道:「呦,少佐,最近跟皇帝感情不錯啊。王子是服從對象,皇帝不會是攻略對象吧?」面對這樣的調侃,威廉總是靦腆一笑的帶過,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威廉不想反駁,卻也有些抗拒承認,對於威廉這樣的態度,瑪爾瑟斯並未多說甚麼,只是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笑,真心個著那層薄薄的紙,誰也沒有捅破,曖昧不明的懸著。

  直到人偶替瑪爾瑟斯恢復記憶的那日。

  那日,因為要恢復瑪爾瑟斯的記憶,人偶選擇放戰士們一天假,威廉不知怎麼著,只覺得眼皮直跳,心情總是無法平靜的焦躁,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踱步到瑪爾瑟斯的房門前,卻是門扉緊閉。威廉試著敲了敲門,裏頭卻無人應語。

  蹙緊眉頭,快步朝魔女之館的頂樓走去,威廉知道,那個人總愛呆在那裡,在所謂的督房契約成立以前,因為一抬頭,就是滿天的星斗。果不其然,那道艷麗的紅衣身影就佇立在樓頂的空地,仰著的頸項露出優美的弧度,威廉卻莫名的覺得那樣的弧度是令人心碎的哀傷。

  威廉走到瑪爾瑟斯的身邊,瑪爾瑟斯卻像是沒有察覺似的,正眼都沒給過他。也許是覺得現在並不適合打破沉默吧,威廉來這裡的目的是想當一個傾聽者,而不是發語者,於是也一起抬首,與瑪爾瑟斯並肩同賞一片璀璨。

  望著星空,威廉其實並沒有看進眼底,滿腦子只有,瑪爾瑟斯想起了甚麼?可人家還沒說話呢,他覺得隨意探詢不是十分妥當。走著神,直到瑪爾瑟斯的一句話拉回了他的思緒。

  「這片星空,是永恆的。」他說。威廉頭一偏,望向瑪爾瑟斯,發現他的視線仍舊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自顧自地講下去:「這個世界的星空從來沒有變過,一樣的星星,不曾繞著自己該有的軌道走,更不會被其他東西吸引,只是一直停留在原地。」

  「所以?」威廉有些被弄糊塗了,不明所以的問。此刻的瑪爾瑟斯終於願意將視線放到威廉身上,露出一個威廉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他說:「都是假的。」

  「沒有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四時輪迴,卻在每一輪都藏著一些變跡,可是這裡的天體卻停留在原地不曾流轉,所以,都是假的。」瑪爾瑟斯伸出一隻手,狀似憐愛撫上威廉的頰畔,他已經褪下了握兵器時慣用的手套,可那裸白的手卻讓威廉感到冰冷。「我們也不曾改變過,是不是,也是假的?」

  那聲音很輕很輕,被風兒一吹就會消散,威廉只覺得心頭一緊,還沒意識過來身體就先一步的出手,把面前看似纖細不堪風折的人兒擁在懷中,緊緊的不肯撤手,等回過神時,端正剛毅的臉龐像被火燒過一般,滾燙的燒紅,只是那手,卻是捨不的撤了的,懷裡人太過安順,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

  「不會的,我們會回到現世,怎麼會是假的呢?」本意安慰的一句話,到最後竟帶著一點無助、一點哀求的意思。「你,別亂想了,好不好?」

  「是嗎。」不鹹不淡的回應,讓威廉抓緊了瑪爾瑟斯的雙肩,強迫他看著自己。「我們絕對不會是假的,我證明給你看。」說罷強硬的吻上瑪爾瑟斯的雙唇。那兩片柔軟細膩卻冰涼,威廉粗暴地蹂躪它們,直到把它們也染上了自己的溫熱。唇齒糾纏的觸感攪亂了威廉的思緒,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時時手著禮數的他也有這麼出格的舉動,被獸慾蒙蔽,只想肆意擁抱懷裡的人。

  「這就是你想證明的?想要占有我?」冷淡的聲音自兩人唇瓣相疊的隙縫中傳出,那不曾抗拒或迎合的人兒成功給一頭熱的威廉潑了盆冷水。像是觸電似的,威廉飛快地放開了瑪爾瑟斯,往後倒退幾步。望著瑪爾瑟斯被吻得紅腫的唇,還有那清冷的目光,威廉羞愧不已,甚至還有些擔心那人生氣。「我、我……對不起。」垂著腦袋,想著也許等會招呼上來的,就是瑪爾瑟斯那柄鋒利的貝歐涅德,不過要是砍了自己能讓他心情好些,威廉也認了,畢竟是自己輕薄他在先,況且這世界也沒有真正的死亡,又有何所懼?只是等了許久,預期的疼痛都沒有落到身上。

   聽著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離威廉越來越近,倏然感覺一隻微涼的手抬起自己的下顎,威廉毫無預警地撞進瑪爾瑟斯沉沉的眸子裡。

  「你,喜歡我?」不等因為自己天外一筆的問句而愣住的威廉回神,瑪爾瑟斯直接攔住他的頸項,吻了上去,強勢的佔領了主動權,擊的威廉身心都潰不成軍。一吻終,威廉感覺到瑪爾瑟斯把頭埋在他的頸項,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耳廓,低低的笑聲傳進了他幽黑的耳道,直取他的心。「既然喜歡,就來佔有吧。」

  攔腰將人抱起,等於承認了瑪爾瑟斯所說的。起步前威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我不會離開的,我會向你證明,我們確確實實存在著。」懷裡的人似乎愣了下神,才軟軟的依著他的胸膛,笑道:「我不信,你信嗎?」

  威廉大概也知道,沒有那麼容易說服懷裡的人兒,但他並不著急,總有一天他會像他證明,自己從不妄下虛言,他有軍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耐心與勇氣,這是一場漫長的戰爭,未來的日子,還十分長遠呢。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