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of page
Wilhelm x Mary

kika

                                     Ashes of Dream

I



  一切源於這場對話。

  「威廉。」

  「是的?」

  「梅莉不見了。」

  威廉自他保養刀劍間抬起頭來,疑惑地凝視人偶,對方遠遠從走廊盡頭走來,無機質一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他已經習慣了有自我意識的人偶,並且也了解到在亡者的世界,這樣的不合乎常理的事物罕少如它們一開始可能表現得那般隨機或是毫無意義。

  只是他仍然無法熟練地隱藏自己一頭霧水的表情。

  「我明白了,您擔心梅莉在外頭會被襲擊。」他認真回答道,盡量給予人偶全副的注意力,「我會和其他人一起尋找她,請別擔心。」

  但人偶只是偏過頭,精緻的眉頭微微一蹙。「不是的,」她說,像是不能理解一樣看著威廉,「當她從永恆死進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真的找到她。」

  人偶審視著威廉,幾秒後斷然道:「你必須從夢裡喚醒她,或是全部的人一起困在這裡。」

  

II


  「她真的這麼說?」

  「是的,事關重大的樣子。」威廉說,並且苦惱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一臉事不關己地輕笑著。事實上他僅僅是走過了三拱石橋,便遠遠瞥見梅莉坐立在荒廢的噴泉廣場,乾涸的泥濘長滿雜草,他又更靠近些,訝然看見波光斑斕,杜鵑泉湧而謝,映視著女孩難以捉摸的神情。

  非常、不可思議。

  「也許下回妳出門前可以留個手信,免得他們這麼驚惶。」威廉建議,他坐在梅莉身旁默默嚥下舌尖的不可置信,他的左肩停落撲翅的白鴿,腳下是碑石漸長的陰影,無法聯想先前荒蕪的模樣。

  碑石如此寫著:幻影城的神眷顧一切夢想。幻影城的居民祝福所有期盼祂的人。

  那麼這裡就是幻影城了,威廉思付著,天空卻晴澄得好似某種強而有力的反駁。

  「我來之前,看到的不是這樣。」他終究是脫口而出了,傳聞與所見相差太遠,每一分一秒都像是活生生的悖論。

  「可是你來了。」梅莉聽著,而且微笑,威廉分不清楚這是針對先前哪一句的回應。他和梅莉應該是在幻影城,只有滿月之夜才會出現的城址,但是他也親眼見到陽光從枝枒落入波紋裡,所以兩者之中定有其中一樣是虛假。

  威廉沉思著,梅莉在一旁哼起不知名的歌謠,微風輕快從兩頰滑過,身後噴泉的水花輕濺。

  然後他驀然記起原本的目的,轉頭遲疑地揣度道:「我聽說過一些關於妳的事情。」

  梅莉晌然,任由自己笑出聲音,帶著不假掩飾的眷戀,「而我見證過每一個你。」她起身走向威廉,坐到他的膝頭上,一條胳膊摟上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優雅地撫上威廉胸膛緊貼著綬帶左側的地方,仰望進那雙專注著疑惑的眼睛。


  「我們應該往上走。」梅莉像是想到了什麼宣布,遙遙指向鑲著金邊的地平線,地表夢境一般翻滾、隆起,影子沉默、光線滲陷,威廉聽見泥沙掙扎著斷裂的聲音,遠方的山崗以肉眼可辨識的速度向上剝落。

  於是那裡就有了一座全新的山,不曾被任何馬車駛入的。

  威廉沉默著,呼吸間他靜靜摸索荒謬與現實的界線,那愈來愈模糊了。梅莉掙脫了他不自覺握緊的手,以恣意的腳步奔跑,那兒雲在低狹的天空移行,彷彿急忙出航的小船。

  他搖頭,快步追了上去。



III


  「我們站在唯一不被雲所遮蔽的天空底下,即使白天,也有星星遠遠地照耀我們。」梅莉旋轉著,雙手高舉。

  「聽起來就像夢一樣呢。」威廉嘆息,由上而下、模糊地,他甚能瞧見山坡上一群羚羊,野獸生而無知死而無畏,人徒然羨慕而已。

  「夢境與其他又有什麼差別呢?」他聽見梅莉愕然問道。

  這句話像是脫韁之駒,短短一會兒,威廉驚見原先待過的噴水池為苔所侵,碑石為一片蔓草半掩,而以他的眼力,也不該看見這般景象。

  當他睜眼,開口──



IV


  「所謂的夢境,」威廉慢慢說著,以他不流暢的言論解釋道:「通常很不可思議,同現實並不協調。」

  梅莉思考了一下,牽起威廉的手,「那是什麼意思?」

  「現實中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一個人構想並緊抓不放的事情,然後有天它發生了──」威廉繼續說明,他實在不擅長回應探詢,但梅莉的眼神迷離而恍惚,引發他某種預窺的不安,他又握緊了梅莉的手,「我們就會認為夢境成真了。」

  「那麼你作夢嗎,威廉?」梅莉問,隱隱地,他聽見落葉與遠方的雷聲。

  停頓了一下,他回憶起遙遠的3394年。天空又悲又美,像大祭台一般。太陽在自己的凝血中下沉,他的王在那天倒下。

  「我作惡夢,常常醒來後就不記得了。」他說,臉上是平穩的表情,平穩但不安詳,「那和妳所想的,和我們剛剛談論的可能都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也不清楚。」威廉誠實以告。

  「那麼,你終究是作夢了。」梅莉輕輕嘆息,「以你自己的方式。」

  她引領著他,走上了石階,穿過無窗無穹的樓墟。而威廉突然想起來一些過去的事,很久以後,當他又回到了隆布魯茲,人們為他的王造墓。那是座精美的墓,甚至為他立了雕像,白色大理石為膚,寶石作眼,可那張臉全然不對。太過冰冷沉靜,像是一位神的臉。那位雕刻家從未見過活生生的古魯瓦爾多。

  「這樣的話,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與妳一樣地作夢。」他低聲說道,陽光下,威廉感到所有的不可置信與疲憊逐漸透明,無所遁逃的一覽無遺。

  這句話說得很輕,不應該被聽見,但梅莉還是停下了腳步。她示意威廉蹲下,伸手捧住他的下巴。

  「你已經有了。」她說著,親吻落在威廉眉心一如流質。



END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