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個廢人似的，被囚禁在這昏暗房間。

 

幾乎每天都在對自己注射某種藥物的機械照常運轉，不知是否為其所造成的影響，打他清醒以來始終無法使力。馬達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腦海，思緒像是被這聲音給一並絞碎般、混亂得無法思考，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裡。這裡不屬於他，而他也有必須完成的事情在等待著。

 

「如何？腦子清醒多了吧？」

 

黑膚男人站在床邊，玩味的笑了下。

 

威廉看著對方，憶起自己在來到此處前就是這個男人說知道自己不死的秘密。他還記得對方身上有股奇特的清香，僅是和對方稍稍拉近距離，那氣味便充斥了整個鼻腔，在那之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吾名為古斯塔夫。」男人將威廉戴著的氧氣罩取下，並且伸手按下停止注射藥物的開關，「從現在開始，你有十分鐘時間恢復意識並活動筋骨。十分鐘後能否存活，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他煞有其事的說詞讓威廉微蹙起眉頭。

 

拿下氧氣罩後約莫三十秒，也僅是經過三十秒，威廉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雖然動作稱不上靈活，但至少已經從無法動彈的束縛中得到了解脫，「你是……不，你要做什麼？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

 

「你沒有過問這些的時間。」古斯塔夫站直了身子，提在手邊的長杖與充滿戒心的眼神證明他並沒有在自家地盤上該有的從容不迫，「稍後此處將會被另一批人攻佔，所見之人，格殺勿論。吾沒有帶上你一塊離開的必要，也沒有這份餘力，若你還不想這麼快死去就得戰鬥。初見時你所攜帶的行李與衣物全在床下。」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交待了來龍去脈與應對方法。

 

威廉有些吃力的撐起身子，不知何時起自己已換上一套方便行動的輕便衣物，而非初次在這床上醒來時所穿著的破舊病袍。掀開棉被，勉勉強強的站穩身子，不知為何卻開始喘起大氣。

 

「你們到底……給我、注射了什麼？」

「鎮靜劑和肌肉鬆弛劑。似乎還有成癮性藥物。」

 

邁步走到窗邊看了下後，古斯塔夫代替威廉從床底拉出那把有些沉重的軍刀，毫不客氣地丟到床上：「見人便殺，即可存活。吾只能幫你到這裡。」

 

說是這麼說，但誰又有會信？從來到這裡就一直讓自己維持脫力狀態，現在又要自己上場戰鬥，這種作法不管怎麼看都不是在幫忙，而是要自己去幫他才對。威廉穿上靴子的同時還想進一步追問，對方卻是一副要立刻一走了之的模樣，於是他立刻出聲喊住了對方：「你們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裡？」

 

「為什麼？」古斯塔夫將手搭上門把，沒有回頭：「若你存活，便能尋得答案。」

 

在他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威廉清楚聽見那來自外頭的激烈打鬥聲，然而古斯塔夫卻像是沒聽見似的逕自往外離去，臨走前還不忘為他帶上房門。

 

房內又回到了一片寂靜。多麼良好的隔音效果。

 

「那個男人……」

 

沒有時間再多想。從床底下拿出屬於自己的背包，裡頭除了自己原有的東西之外又多了一些乾糧和飲水，另外還多了數個註記著『定期服用』的藥罐，裡頭裝著的白色藥丸看上去就和一般止痛藥相似。

 

──但已經沒有時間了。

 

將東西放回背包內，將其暫時擱置在此處後，威廉拿起愛刀再度打開房門。外頭的喧鬧似乎離他更加接近，幾乎就是近在耳邊的巨大聲響，卻遠不及這段時日來幾乎要在腦海刻下永恆印象的馬達聲。

 

長長的走廊上只得自己一人。威廉在走道彼端看見了殺紅眼的眾人，那數量約在十五左右，他們所到之處的牆面與地面幾乎全數毀損，和被戰車撞毀的程度不相上下。

 

拔刀，將刀鞘棄置於牆角。他告訴自己：這是場不能輸的硬仗。

 

 

 

深沉的黑暗包圍了自己。

 

身周悄然無聲，同時也沒有半個人。過往的片段像走馬燈般在眼前跑過一遍，威廉覺得自己的身體似是飄浮在空中，找不到可著力點，卻並未墜落。

 

或許，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死亡。

 

「……嗚！」

 

倏地睜開雙眼，看見的是星幽界宅邸的大廳。聖女之子跪在身邊看著自己，伸手扶著自己坐起身後輕聲問道：「威廉做惡夢了嗎？」

 

「……不是。抱歉，讓大小姐擔心了。」伸手抹去額上的細密汗珠，原來做夢真的會讓人感到疲憊。印象中昨夜帶著聖女之子從任務中歸來後，因為實在太過疲倦而想著乾脆先在大廳的沙發上小憩片刻，沒想到卻直接昏睡了過去。

 

「威廉，我們有新的夥伴喔。」聖女之子拉了拉他的衣襬：「他說想和你見面，我們去暗房迎接他吧？」

 

聞言，立刻站起身整理儀容，「好的。」

 

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暗房，威廉看著那位初來乍到的戰士，代替有些害羞的聖女之子說出歡迎的話語：「你好，這裡是死後的世界，今後──」

 

「威廉‧庫魯托。」

 

當那人抬頭看向自己，威廉震驚得幾乎要忘了呼吸。

 

「……你是……為什麼是你！」

「居然這麼容易動怒。剛才的從容都到哪去了？」

 

古斯塔夫看著難掩怒意的對方，深知其想法似的淡笑了下：「別那樣瞪人，不死之男。吾可還得向你表達感謝之意啊。」

 

威廉向前邁了半步，毫不猶豫拔刀出鞘：「不死的力量……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