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寒

意料之中

配對：大小姐x威廉

分級：清水

摘要：輕微的威廉R1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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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些。」

 

威廉微笑，嗓音和軟而沙啞，說著一個太過血腥且尚未結尾的故事。

 

這個世界的冬天冷得義無反顧，侍僧早早就在牆上覆滿了精緻的掛毯，雄姿英發的騎士舉起長槍，而真正的軍人窩在掛毯的陰影下，滿眼疲憊，傷痕累累。

 

「前鋒瞬間就潰散了，我們在最前方，被死者的大軍襲擊……」

 

坐在爐火前的少女沉默不語，橘紅光彩妝點著瓷質臉頰，剎那有了溫暖的錯覺，木柴爆裂，落了一點火星在她身上厚厚的綠毯邊緣，像乍開即萎的花。

 

聖女之子側耳聆聽這個滿是血腥氣味的生涯回顧，房間被暖意包圍，跟這個故事格格不入，威廉卻只管出神看著燃燒的火爐，嘴裡仍舊說個不停，腦海裡虛構的不存在的聲音鼓勵著他，讓敘述持續下去。

 

「每一條被吸收的生命我都記得，我都記得。」

 

注視火光太久，威廉不得不移開目光，人偶自然地對上他的視線，視覺暫留，她看起來也像在燃燒。

 

燃燒。閉起雙眼，威廉回味生平的記憶陡然出現雜音，吸收了聖女之子的造物主也是這樣燃燒，一個人形的樣子，包圍在無盡的火……要守護的對象就在那裡面，奉獻上初生的靈魂，心做為祭品，以此換取戰士的復活，等到最後一個只有靈魂的死者也生出肉體的最後，人偶會燒得什麼也不剩下。

 

無血無骨也無灰，回到現世的人們更不會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意識到這點，威廉的心臟陡然酸澀起來，像一個汁水淋漓的檸檬被剖開，又酸又苦的流了滿手。

 

「……痛。」

 

威廉有很多祕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或許是他也不知道，更甚者，他不應該知道的，死亡是一回事，復活是另一回事，威廉剛碰觸到一個祕密的門把，這恐怕是超越生死最大的一個祕密──

 

「很痛。」

 

聖女之子伸出去的手覆蓋在威廉眼皮上，她遮去那些搖晃不定的光，以冰涼手指安撫發燙的眼瞼，眼窩裡脆弱的球體不安顫動，威廉一眨，就有成串成串的淚珠滾下來。

 

他看著火光太久，不得不忍受這種苦楚，少女的掌心也被打濕一片，她皺起眉頭，不理解這種歇斯底里的情緒發洩，只是沉默，任由無數細碎的、飽含痛楚的呼吸灑過肌理。

 

威廉有很多祕密。如今他要剝開其中一個，把腐爛流膿的內在攤在陽光下，好好曬一曬，興許會生出一片柔軟綠草，「我那時候很迷惑，面對著炎之聖女，」

 

如果她會對什麼有反應，那就是聖女了，人偶對於造物者有種迷戀，畢竟聖女之子身軀上所有血肉都是由那雙手裡化出來的，孩子總是迷戀母親，不分是非黑白。

 

果不其然，聖女之子稍稍動了一下，想掙脫這個狀況，太奇怪了，威廉像個懺悔的聖徒一樣低著頭，叨叨絮絮，自顧自地說著根本不想回憶起的那場戰鬥，特意著墨聖女之子被吸收之後的片段，他一定在腦海中複習過無數次。

 

「我每晚都會做這個噩夢。」威廉停下來，艱難地潤潤喉嚨。

 

血與煙硝，瀰漫的死氣，恍然是聯合要塞的戰場，憑空出現的森白髑髏無視了所有攻擊，伸手一抓，將本不該處於戰場的聖女之子收進掌心，捏得肢體殘破。

 

「我慌了，沒辦法應對任何狀況，聖女又出現變化，火焰變成禮服，骨架憑空出現，一團暖紅的火焰在聖女胸口燃燒，她說著我不理解的話，靈魂、復仇…….」

 

動彈不得的威廉被大力推開，踉蹌幾步的軍人回到場邊，目送帶著巨大黑犬的少女迎戰。邁步上前的雪莉神色冷淡，她自凌亂瀏海下仔細打量聖女的弱點，然後倒轉劍刃，義無反顧且太過絕情地，朝脖頸大力割下。

 

「不要說。」聖女之子萬年的一號表情終於動搖，她艱難地使用發聲器官，說著不習慣的話，「不要說。」

 

紫色的衣服立刻漫開一片更深的顏色，少女張嘴，被割開的咽喉吸氣時有不祥的聲音，雪莉算準力道，巧妙地維持著瀕死狀態，顫抖的左手一把抓起數把短刀。

「啊哈哈…..」她吐出綠色的血，飛刃上面全都沾到了，「來，試著全部躲掉啊──」

 

威廉只能抓緊聖女之子，後者無法克制地發抖，他透過滿是淚水的模糊視線，根本看不清後者臉上什麼表情，她被迫聆聽這些鮮活的片段，再也無法冷冰冰地置身事外。

 

雪莉拋起的飛刃像流星一樣多，有毒的體液閃閃發亮，構成美麗又極端邪惡的畫面，燃燒火炎的聖女不得不短暫靜止，直接面對這場死亡之雨。飛舞的刀刃是銀色，毒血則是亮綠，鮮豔的紅色禮服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但就算逐漸衰弱，聖女仍緊抓著人偶不放。

 

「骨架崩毀了，火花四處飛舞，玉座開始自動焚燒，」近乎殘忍地，威廉輕聲繼續說，他的祕密再也遮蓋不住了，而聖女之子要面對這些不堪傷口，無權逃避，「我從骨灰中起身，兩個同伴已經消失了，滿地都是破裂的骨片，而你、而你……。」

 

而聖女之子躺在破碎的鮮紅禮服中，渾身裹滿鮮血的黏膩氣味，好像有意識，又好像沒有，她費力地抬一抬眼皮，但沒來得及看清楚眼前是誰，究竟是誰會對著一個人偶失聲呼喊──

 

威廉，只有威廉。

 

聖女之子也有一個祕密。

 

僅此唯一，再也不會有其他的了，她保守至今的秘密，在炎之聖女的火焰中，她忍受灼傷，在滾燙的溫度中掙扎，盡力抵抗淹沒意識的力量。只為了在燃燒之後，人偶也許會幸運地苟延殘喘，有朝一日，她找到傾吐秘密的那個人，然後，聖女之子也許會把秘密和盤托出。

 

在那之前。

 

「威廉，」她低下頭，像憐憫羔羊的聖人一樣親吻威廉，親吻這個飽受痛苦的靈魂，嗓音溫柔，「威廉。」

 

他們沒有再交談，只是安靜地靠在一起，爐火溫暖。

 

而窗外寒風肆虐。